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123章

關燈
陳飛卿好不容易買到消食丸,回去看見傅南生仍然躺在床上,手搭在床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擠在那兒吃菜葉的倆兔子,神情可以說是十分的委屈了。

陳飛卿見狀哭笑不得,走過去坐在床沿邊,伸手摸了摸那個圓滾滾的小肚皮:“還疼?”

傅南生不做聲,悻悻然地看著他。

“吃了消食丸會好一點。”陳飛卿倒了杯水,回頭見傅南生勉強地坐起來在吃藥,又忍不住笑他,“你要吃我做的菜,我明天還可以做,天天都可以做,只是因為做的不好吃,所以平時才讓你做。你早說在外面吃了那麽多,何必勉強。”

傅南生狡辯:“我沒吃多少。”

“肚子都撐成這樣了,還沒吃多少。”陳飛卿無可奈何,將他喝完的茶杯放回去,給他輕輕地揉著肚子,道,“突然又發傻,還要嫌我傻。”

傅南生半靠著他,將手搭在他的手上,忽然道:“我要是個女人就好了,就可以生小孩兒了。”

陳飛卿楞了楞:“你又胡想什麽?”

傅南生這段時間太乖了,什麽都沒亂想,什麽都不亂說,這時候突然來這一句,陳飛卿覺得有些不安。事實上,傅南生倒也不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,他在有些時候愛這樣說,可陳飛卿覺得那些時候說是閨房之趣,如今拿出來正兒八經地說就不妥當了。

傅南生笑了笑:“沒胡想,就是突然想到了,你說讓我想到什麽都跟你說,但我一說,你又要講我。”

陳飛卿只好道:“我沒有要講你,只是覺得你這樣想很奇怪。”

傅南生道:“我不覺得奇怪,別的又沒有變,但我可以懷我和你的小孩兒。”

陳飛卿覺得這樣的想法已經非常離奇了。

他想了又想,反過來握住傅南生的手,低聲道:“若你實在想養小孩兒的話,我們可以過繼,或者收養。”

傅南生卻仿佛沒聽他說話似的,徑直又道:“我聽說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門關走了一遭,特別疼,我想因為你這麽疼,越疼越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陳飛卿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,有點茫然地看著傅南生。

此刻傅南生的神情卻當真是十分的天真爛漫。

陳飛卿背脊有點涼,半晌才道:“我明白你的情意,卻很不喜歡你這樣想,這樣想當真是很奇怪,你可以換一種別的說法。”

哪怕說要等他百年之後殉情都比這個正常多了……雖然也沒有正常到哪裏去。

傅南生覺得肚子好受一些了,翻身跪在床上,抱著陳飛卿的脖子問:“你真的明白?”

陳飛卿不敢不明白:“我明白,但你不要——”

傅南生懶得聽他說完,就湊過去親他的嘴,濕噠噠地黏糊著,道:“我們半個月沒行禮了。”

陳飛卿摸了摸他的臉:“剛考完不累嗎?”

“我騙他們的,其實我考得很不錯,到時候給他們一個驚喜。”傅南生笑道,“不過我該先洗洗,但又很累,所以你要幫我擦背。”

陳飛卿道:“好。”

翌日,陳飛卿去宮裏見皇上,只見皇上支著手,捂著額,閉著眼,很難受的樣子。

陳飛卿便皺了眉,看向小太監。

小太監忙道:“皇上說不是身子不舒服,不讓請禦醫來。”

陳飛卿讓他出去,走到皇上跟前,低聲問:“要不我請白大哥進宮來,他的腿好得差不多了。”

皇上又嘆了一聲氣,許久才道:“朕就是頭疼他的事,他昨夜裏腿又被打斷了。”

陳飛卿:“……”

他倒是納悶起來:“白世叔應該很不重視門第之說,他又向來很以白大哥為傲,按道理說,白大哥若真有喜歡的人,也不至於……”

陳飛卿忽然被自己的話噎住了,半晌沒說出來那個揣測——他也斷了?

但到底沒說出這話,只是有些底氣不足地道:“真不知道他究竟喜歡誰。”

皇上道:“朕也不知道,但他這樣總不是個事,朕想了很久,還是給他賜婚。”

陳飛卿一怔,半晌才問:“你知道他喜歡誰?”

皇上道:“不知道。”

陳飛卿道:“你與我猜的一樣是不是?否則你絕不會這樣做。你是不是怕他成下一個我,所以急著給他賜婚?”

皇上微微地皺了皺眉頭,看他一眼:“白千草成不了你,也不是你,你胡想些什麽。是他爹今早忽然來求朕給他賜婚。”

也沒有多說別的什麽話,只說白千草向來聽皇上的話,又兢兢業業這麽些年,連同白家上下幾代都為皇室鞠躬盡瘁,懇請皇上賜這份殊榮。

陳飛卿想了又想,道:“我覺得不行,白大哥……”

他又不說了,有些話不好背後拿來說。

皇上看著他,道:“朕知道你想說什麽,這也是朕擔心的。白千草雖年長,卻還沒你懂事,有些時候更是無比冥頑,若要摁著頭讓他娶親,很怕他會想不開,所以朕才這樣頭疼。”

陳飛卿仍然有些好奇,又問:“你真不知道他喜歡誰嗎?說不定我們能從這上面想想法子。”

皇上紋風不動地道:“朕倒也想知道,可他都從未提過,你別看著他每日都來給朕請脈,其實私下裏並沒什麽多話。”

陳飛卿沒什麽話要說了,沈默著。

過了會兒,皇上拿定了主意,道:“你讓小海進來。”

陳飛卿便去叫了守在外頭的太監進來。

皇上朝那太監道:“立刻擬旨傳下去,朕要賜婚白千草與皇甫蓉蓉,讓他倆擇下個月的吉日。”

陳飛卿一怔,訝異地看著太監領命出去,又看向皇上:“但——”

“朕雖然不知道他喜歡誰,但他胡鬧得過分了。”皇上拿過桌案上的奏折,攤開來看,一面道,“朕的事很多,時間很少,沒空管他。”

陳飛卿總覺得今日的皇上與平時格外不一樣,格外的……絕情。

他有些不忍:“可是白大哥——”

皇上打斷了他的話,道:“朕是皇上,該管的是黎民蒼生,不是這些誰喜歡誰,誰又不喜歡誰的事。”

陳飛卿見他隱約要動氣,只好不說話了。

又過了一小會兒,皇上放緩了些語氣,像告訴陳飛卿,也像是告訴自己:“千草雖然有些沖動頑固,卻又踏實,只要他成了親,無論之前怎麽想的,都會從此收了心,好好對待妻子,這一點朕還是相信他的。”

陳飛卿擔心的是根本不會到成親就要出亂子。他如今自己歷過一場情愛上的糾葛,便莫名地對白千草有了許多的同情與感同身受。雖然他並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麽人,但無論是為了什麽人,換成自己想一想,那是真不願意。

皇上提起筆,頭也不擡地道:“你去和他說,養病的事朕已經敲定了,只待殿試過後不出三個月就走,希望到時候他能伴駕南下,朕的病還有賴他。”

陳飛卿點點頭:“這也是他的一樁心事,希望能說動他好好成親。我等下還要先去兵部走一趟,不多留了。”

“快去吧。”

陳飛卿便告退了。

皇上聽著門被關上的聲音,手上的筆終於提不住,筆尖落在奏折上,浸出一個小黑團。他急忙將筆擱到一旁,端起藥茶喝了兩口,勉強將喉間的猩甜壓下去,可眼前還是一陣陣重影,頭也疼得非常厲害。他終於忍不住,靠著椅背,仰著頭,緩了好一陣子,只覺得手腳都飄軟得不像是長在自己的身上。

然而尚且不能出事,絕不能。事情一件件的都還沒有安排妥當,必定要撐下去。若此時出事,會天下大亂,會外敵入侵,會令萬民活在水火當中,這是人君的恥辱。

這樣想著,他勉強又活了過來。

門外的小太監傳報:“皇上,婷公主請見。”

皇上睜開眼睛,緩了會兒,道:“進來吧。”

門便又打開了,公主踩著外頭的日光進來,關切地道:“皇兄,你的臉色不太好。”

皇上朝她笑道:“是你來得不巧,朕剛喝了藥不久,喝成這樣的,等會兒就好了。”

公主走近來,仔細地看他:“真的嗎?”

“朕什麽時候騙過你?”皇上合上奏折,問,“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?”

公主有些猶豫,道:“我剛從母後那裏過來。”

皇上神色不變,問:“母後的身體好些了嗎?”

公主點了點頭,又搖了搖頭:“禦醫說好了些,可母後她總這樣不吃東西,藥也要勸很久才吃一點……那個叫馬綽狐的伶人,真的殺了呀?”

皇上看著她:“朕可以信你不告訴母後嗎?”

公主很慎重地點點頭:“我絕對不會說的。”

“朕沒有殺他,只是將他逐出了宮,但你不要再和其他人說了。”

公主點了點頭,道:“我其實聽說了一些,他長得像父皇是不是?”

皇上笑了笑:“人都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,誰和誰都長得像,卻也不過是畫虎類犬。”

公主道:“母後當真沒……你不相信她嗎?”

皇上嘆了聲氣:“朕在這件事上是信她的,所以朕沒有拿這事說半句話,只是朕覺得那個伶人不好,所以趕出去了,你覺得是朕的錯嗎?”

“當然不是!”公主為難地道,“只是你又要說是把他殺了……”

“朕倒是不想殺他,他不過是個戲子,殺不殺都無礙。”皇上端起藥茶喝了一口,“但殺雞儆猴,希望特意送他來的人不要當朕是個沒脾氣的。朕從頭至尾沒將母後摻進來一絲半分,也很不明白她究竟為什麽氣病。”

公主雖是為了勸和母兄而來,但也沒對此行有什麽指望,見他這樣說,只好打算告辭,卻又聽他道:“婷兒,朕是一國之君,卻也只是一個人,有很多的事做不周全,只能盡力去做周全。朕也希望自己全然摒棄喜怒愛憎,但著實也難,勉強不來。”

公主立時便眼酸了,噙著淚看他:“為什麽突然要這樣說?”

皇上笑著問她:“你又為什麽忽然要哭?”

公主哽咽道:“我不知道,但聽你這麽說,就忽然想哭。”

“這麽大了,不該哭了。”皇上溫柔地看著她,“以後要記著,無論遇到什麽事,都不要當著別人的面哭,蒙著被子關著門,哭完了再出來,在人面前就要從容,這不僅為了皇家貴胄的氣度,更是為了你自己的氣度。”

公主反倒越發哭了出來:“我只在皇兄面前哭。”

皇上擡起手來摸了摸她的頭,眼眶也有些酸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